练笔,随便写写。
事先声明:本文改自推理作家三津田信三的《雾之馆》。
咚。咚。
(资料图)
心跳之声,在暗夜里发出无力的回响。不知是出于恐惧抑或劳顿,我的喘息变得短而急促,像是在应和踏入林地树叶中的杂乱脚步。
我是山中孤独的旅人,却在这浓雾中步入了歧途:这雾不知从何而来,却仿佛无边无际,肆意地充斥这整个空间。这是朱雀峰一带常有的事,但今夜的雾气未免过于浓厚,在神秘白色的笼罩下,不禁使人陷入毛骨悚然的遐想……
对了,刚才那个白色的身影是怎么回事?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就那样静立着,像是正在翘首等待着我一般。但当我悚然惊觉,小心地近前查看之时,它却突然消失不见,宛若融入了乳白的雾气之中。
跌跌撞撞地循着林间的小径,我在尽头发现了一栋洋馆:高耸着如塔尖般的屋顶,灰色的墙上蔓延出苍老的裂痕,是一栋哥特式的建筑。这令我心生疑窦:在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朱雀山区,这种建筑实属罕见。
它像是传说之中,吸血恶魔的宅邸。二楼发出的诡异灯光,更是印证了我的看法。无所谓了,我决定今晚在此借宿。
犹豫之中,我还是站到了门前,左手持着提灯,右手轻轻叩击着黑色的门板。
无人回应。
“你是谁?”一个声音猛然从身后传来。嗓音很细,带着尚未成熟的青涩。但我着实被吓到了:在诡异的夜色中,我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慌忙解释起缘由。结果对方却毫无反应。我方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对着门板说话。
于是慌忙回过身去,定睛观瞧身后之人。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便装,在冰冷的晚风中露出胳膊。此时,她也正奇怪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茫然。
“喵——”她的怀中,慵懒地躺着一只黑猫。
我像背书一般重复着刚才的话。她微微颔首,随即带领我走入洋馆。
她的手给我冰凉的触觉。
这座宅邸是父亲留下的遗产,当前只有少女和老仆人住在这里。共进晚餐时,少女如是说道。老仆人是个驼背的老妪,一声不吭地侍立在一旁,对主人的话给予了无言的肯定。
餐桌很长,据她所说,这是欧洲人吃饭的规矩。我们在长桌的两头相对而坐,没有开灯,只是给每人点上了蜡烛——烛光映出了少女俏丽的面庞,但仿佛缺少光照一样泛着苍白的色彩。
略带诡异的温馨,安抚了我几日奔波的疲惫。
只不过,在回房休息的路上,我在走廊尽头又一次瞥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午夜。洋馆中很安静,连寒蝉的鸣吟声也消失不见。
猛然惊醒,我的双手神经质般抓着被子,湿而黏的汗液从额头上滚落。小小的房间中静谧如故,像是在上安抚我被噩梦惊扰的心绪。
白色的丝质窗帘并没有完全关上,透过它的缝隙,月光正静静地在地板上流淌:不知是不是由于受到了浓雾的侵染,月光是乳白色的,纯净,淡雅,不带一丝杂质。
不……刚才的梦境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匿于宅邸中的白色身影究竟是什么呢?
在冲动与恐惧的压迫下,我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出真相。
走廊上没有人,午夜的凉风正在其中穿行,它轻轻拂过我的衣衫,凉意侵蚀着我睡袍下的肌肤。木地板有些老旧,踩在上面不时发出松脆的声响:令人不安地在四周回荡。
书房中开着灯。午夜的灯光本令我心下一惊,但看到房中之人后便放下心来:少女正坐在壁炉旁边,背对着我,不时传出书页翻动的声音。她有秉烛夜读的习惯吗,还是说,已经预料到我的到来了呢?
她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人进入了房间,仍旧专注地看着书。尽管不愿打搅少女的雅兴,我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她的反应着实吓了我一跳:猛然回过头来,很是惊惧地看向我。蓦然之间,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少女茫然地怔住,仿若凝结成了石像。她是在害怕我吗?还是说……突然,我发现她似乎并没在看我,只是直直盯着我身后的墙壁。我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吗?回过头去,那里却空无一物,只剩下洒满月光的黑色的地毯。
这座馆中,到底藏匿着什么呢?我的脑中飞快地闪过推理小说中,各类“馆”中的诡异事件。
告别少女后,我走到洗手间,狠狠将脸埋入了冰凉的水中,想要摆脱这荒诞的梦境。水很清,有着山间泉水的清香,带来了久违的清醒。
没想到,当我抬起头的一瞬,面前的镜中,竟闪过了少女的脸!
“啊!!!!”我终于无法忍耐,不顾礼节地大叫着奔回了房间。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息起来。
第二天,少女邀请我去划船。
这时雾已经散去,阳光重新照耀森林。朱雀峰重新变回了我所熟识的模样。
那座小湖就在洋馆的背面,在群山的环绕下,我不禁发出赞叹:褪去了浓雾的遮掩,这栋建筑竟是如此美妙的存在。
一条木船默默地停在岸边,静候着我们的到来。
湖水很清。蓝绿色的,倒映着群峦的水面下,露出深不见底的湖底。
少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灵活地划动双桨,小船在清澈透明的湖面上前行,宛若在空中漫溯。我们都没有说话,仅仅相互注视就已令我满足。
她似乎也很激动,双颊微红,喘息声稍显急促。
只是在余光之间,我又一次瞥向洋馆:二楼的窗户上,再次闪过了白色的身影!
仿佛在迎合它一般,“啪”的一声,少女右手的木浆竟随声折断,她惊叫了一声,宽大的木掌还是沉入水中。
她发出扫兴的叹息。
狼狈地返回洋馆。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决定去寻找老仆人问个清楚。
老仆人驼着背,看向我的时候,眼睛上蒙着白色的东西,像极了昨晚氤氲的浓雾。
少女是密守家族的后人。那是朱雀峰一带的名门望族,对此我很熟悉。她曾有过一个双胞胎妹妹,但是妹妹的身体不好,因此却备受父亲照顾。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她去密守一家做仆人时,妹妹早就已经坠崖而死了。
妹妹的意外死亡显然给密守家带来了极大的悲痛,为此,少女的父亲在山中建造了这栋洋馆,从此再也不理外事。少女也就从此隐居在了山中。
但当我问起走廊上的白影时,她却露出了耐人琢磨的神情。那双白翳遮蔽的眼睛,闪闪发光。
夜幕降临,在绛紫色的晚霞下,洋馆又一次恢复了诡谲的气氛。那神秘的白雾再次袭来,雾气浓厚,沉重,似乎不像是气体,令我喘不过气来。黑暗中,哥特式的小小建筑重新戴上了神秘的面纱。
说来可笑,我决定在睡前与少女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我将她的闹钟调慢了一小时,也就是七点半。这真是一个极度愚蠢而无聊的想法,现在想来,也许是被这馆中的古怪迷失了心智。
早上八点。仆人走进了我的房间。她苍老如玩偶般的身躯令人恶心地颤抖着。
少女的房间里响彻着闹铃的声音,如警铃的尖叫般刺耳。少女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她的后脑勺带着伤口,汩汩地冒着血液。房间中摆着一个方形的桌子,桌子的尖角上沾着血迹。
我俯下身去:少女的嘴巴半张着,圆睁的眼睛中充盈着对死亡的恐惧。
猛然之间,我看到了桌上的东西:两杯热的咖啡,此时还正冒出白色的蒸汽。
“一定是她……”仆人发出沙哑的呻吟——她的声音由于恐惧而变得扭曲:“主人都已经躲到了这里,她还是追了上来……”
她指的是早已死去的双胞胎妹妹。我知道有着这样的传说:含冤而死的灵魂,带着对生者的仇恨迟迟不肯离去,因而化为怨灵……
我不相信有鬼怪的作祟,但是——这一切又如何解释呢?
“少女一定死在七点半之后,否则那两杯刚泡的咖啡就无从解释了。但闹钟却是响着的。没有人去关闹钟吗?无论凶手还是死者……”为了安慰受惊的仆人,我假装冷静地分析道。但恐惧却摧毁了我的理性,所说的话变得混乱不堪。
一副可怕的情形在脑中浮现:
身着白衣的幽灵在杀死亲姐姐后,悠然自得地坐在桌旁。那闹钟的声音一直响着,对它而言,那就是无比美妙的乐曲。欣赏了半小时后,她优雅地站起身,为自己和姐姐泡了两杯咖啡……
太荒唐了……
突然,我意识到了一点:洋馆中只有三个人……
那么,站在我身旁的——
“你就是凶手!!”我冲着老仆人大声喊道。
大叫声中,我逃离了洋馆。
谜一般的雾再次围了上来,湿冷的气息包裹住了全身。我奋力地奔跑着,哪怕死在山间,也比被她抓住要强吧。
在雾气笼罩,茫然的山野之中,雾之馆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再次孤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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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停下了发抖的脚步,急促地喘息着。
已经够远了,不会有人追来了吧。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从没想到,复仇是如此轻松愉快的事。
一想到这些,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比起过早的欢愉,还是来回顾一下少女之死吧。
正如我所对仆人说的那样,刚泡的咖啡与响了半个小时的闹钟之间存在矛盾:
如果少女死于七点半之前,那就没法在八点泡上咖啡。
但如果她死在七点半之后,那么她为什么不去关上闹钟呢?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事。毕竟,少女是个聋子,她平常虽能与人交流,却只是在读唇语而已。
至于这一点嘛,文中给出了不少的暗示,当然,会有人说本文刻意地藏匿线索,读者的公平性有待提升,对此我并没有意见。如果仔细品味前文中少女的奇怪举动,这些其实是不难猜到的。
没错,馆中只有三人,但凶手并不是仆人,而是我。
我在七点半到八点的某个时间杀死了少女,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返回房间。至于我为什么不关闹钟嘛……只是本人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啦。
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杀死她呢?
想到这里的读者,恐怕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吧。
我是谁?全文中都没有对我的正面描写,所以,这个“孤独的旅人”究竟何方神圣呢?
不,也许完全没有正面描写是不准确的。毕竟在第一晚的午夜,文中说过这样的话:
告别少女后,我走到洗手间,狠狠将脸埋入了冰凉的水中,想要摆脱这荒诞的梦境。水很清,有着山间泉水的清香,带来了久违的清醒。
没想到,当我抬起头的一瞬,面前的镜中,竟闪过了少女的脸!
多年前的那天,妹妹将我推落山崖。然而我并没有死去,未寻得我尸首的父亲只得认定我的死亡。
妹妹从此变成了我——她一直嫉妒作为姐姐的我:姐妹两人长相没有二处,至于自己耳朵的缺陷,也可以靠唇语蒙混过关。这也是患有眼疾的老仆人没能发现真相的原因。
没错,我,密守双胞胎的姐姐,雾之馆的唯一继承人!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吗——谁又能分清,姐妹中活下来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