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6月,由于不满美军与中朝联军即将达成的停战和换俘协议,韩国总统在没有和美国人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于当月18日突然单方面释放了被关押在联合国军战俘营中的2.7万人民军战俘,这就是朝鲜战争史上著名的“李承晚释俘事件”。事后,美国总统杜鲁门闻讯大发雷霆,并下令美军不再援助在金城战役中被攻击的韩军,同时也间接导致了李承晚政权在1960年四一九革命中倒台时美国人不再积极予以援救。
(资料图)
韩军宪兵正在给战俘做饭
据统计,被关押在韩国的人民军战俘最多时有15万余人,那为什么李承晚只选择释放其中的2.7万余人呢?原来,当中朝联军战俘被集体转移到巨济岛时,被分别关押在19个战俘营地中,并内部自发选举出战俘营管理官,如果营地管理官是一名左翼分子,那么整个营地的战俘都会支持中朝联军,而一旦营地管理官是一名右翼分子,那么整个营地的战俘就会宣布支持李承晚。就这样,到1952年,李承晚方面控制了12.3万名人民军战俘中的3.5万余人。
肯定有人会觉得奇怪,既然是人民军战俘,那里面怎么会有右翼分子,甚至还宣布支持李承晚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在南下三八线三个月的作战时间里,人民军大扩军,从南方强征了30多万青年人,其中自然混有不少右翼分子。再加入一些新战士思想认识薄弱、意志不够坚定、对前途悲观失望,经过美韩军的宣传就轻易缴了枪并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右翼战俘阵营。
战俘们分成两个阵营后,战俘营中经常发生斗殴事件,常有人被活活打死或被秘密杀害,为了避免麻烦,美国人便将被右翼分子控制的3.5万余名人民军战俘押解出来,分别关押在南韩各地的七个战俘营中,其中关押人数最多的是位于南韩忠清南道论山市炼武邑安心里的论山第六战俘营,截止释俘事件前夕,该战俘营共关押有11038名人民军战俘。
论山战俘营的位置
论山战俘营建立于1952年4月18日,共有三个营地,其旧址据说是前三国时代末期百济将军阶伯指挥的5000死士与新罗王国的5万大军进行决战的遗址。1953年10月23日战俘营停止使用后,被改为第116军医院,现为论山新兵训练处。据一些在训练处待过的前韩军官兵抱怨说,训练处的管理条件十分恶劣和严格,简直和以前的战俘营没什么区别。
1953年6月16日,从汉城过来的李承晚特使黄东俊少校在下午6点左右召开了秘密会议,并向战俘营韩军司令洪中校出示了李承晚亲自签发的绝密指令。对此心领神会的洪中校在晚上八点派人以巡逻为名义检查了营地各个角落,在发现营地周围的美军警卫都已经打烊去休息后,便回到指挥所,向黄少校报告说:“我对执行这一命令有着充分的信心!”
第二天,论山境内下起了毛毛细雨,中午11点,洪中校跑到3号营地门口,想要进去却被门口的美军警卫拦住,原来,按照美军规定,即使是韩军军官,在进出战俘营之前,也必须事先征得战俘营总管美军上校艾克的同意。洪中校于是谎称要去巡逻并骗过卫兵进去战俘,并在营房里会见了三号营地头目、一名非常极端的右翼分子。
论山战俘营大门
洪中校让三号营地头目把手下六名小头目都找来,然后向他们公布了准备单方面释放他们的计划,释放当然是有附加条件的,就是出去以后他们必须老老实实到韩国警察那里去报到。最后双方敲定,将行动时间定为18日凌晨二点,行动信号为信号灯的三下闪烁,届时三号营地的战俘们将从战俘营北门出去,沿忠州-扶余公路方向突围。
离开三号营地后,洪中校前往一号营地,不过却没找到该营地的头目们,只能懊恼而归,结果回去后马上接到了营地指挥官艾克上校的电话,看来是有人向艾克上校汇报了他的行踪。洪中校只好去见艾克上校,结果一见面就被对方训斥了一顿:“你知道进出营地的规矩吗?你为什么不联系战俘营指挥官就进入三号营地?”
听到这话,洪中校解释说:“当时我正在巡逻,但因为天上在下雨,门口的美国警卫都在打瞌睡,我不忍心把他们叫醒,只好在没有战俘营指挥官的批准的情况下就进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会严格遵守规则的。” 艾克上校听完后无话可说,便打发洪中校走了,此时正是平壤时间下午6点左右。
韩军组织被释放战俘进行宣传活动
见完艾克上校后,洪中校觉得仅凭自己一个人难以单独行动,就把情报官杨中尉叫来,向他说明了释放战俘行动的大致内容,让他想办法联系一号和二号营地。杨中尉在战俘营中也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他虽然想办法联系上了二号营地的头目,但因为一号营地营房离美军警卫营房较近而无法接近,无法联络上该营地的头目。
一直等到17日晚上十点,洪中校觉得不能再等了,便干脆直接找来论山战俘营警卫部队的韩军军官,把原本属于绝密计划的释放俘虏计划全部交代了出来,其内容包括:
1、18日凌晨两点,统一释放所有在押战俘;
2、各战俘营韩军军官及其参谋人员必须绝对服从本次命令,并保证本次行动能取得成功;
被剪开的战俘营铁丝网
3、各战俘营韩军警卫应尽可能地协助战俘逃跑,如果美军警卫向战俘开火,他们将使用具有威胁性的高射炮火掩护战俘逃跑;
4、第10、11、12大队大队长负责指挥剪断战俘营外围的铁丝网,并在各自看守的营地北面用闪光灯连闪三下,为战俘开辟逃生通道;
5. 韩军信号指挥员负责切断营地北面电网的供电线路;
6. 韩军军需官为每个大队提供10个铁丝网切割器;
7、情报特使与战俘营指挥官协调行动,美军参谋来联系时,应调动第9大队假装进行搜捕战俘,实则暗中协助战俘逃跑;
8. 逃跑的战俘将被引导至论山市,其余事务将由警察负责完成。
战俘们逃走后空无一人的营地
1953年6月18日凌晨两点,一切准备就绪后,闪烁的三下信号终于出现了,与此同时,战俘营外围亮如白昼的探照灯也一下子全部熄灭,早已等待着的战俘们像波浪一样冲了出去,穿过已经被剪开的铁丝网,由于铁丝网突破口太小,一些心急的战俘甚至直接把被子盖在铁丝网上,然后纵深一跳跳了过去。
就这样,二号和三号营地的战俘们很快就全部跑光了,而由于一号营地的战俘们很晚才收到逃跑的命令,还没来得及进行扩散传播,以至于大家看到其他营地的战俘们翻过铁丝网逃跑时,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少数聪明人赶紧跟着跑路。再加上守卫战俘营的美军警卫反应也算迅速,所以最后一号营地的战俘有至少三分之二没有逃走。
为了追捕逃走的战俘,艾克上校马上打电话向附近的韩军第二训练中心主任沈彦奉准将求援,早就跟李承晚打过招呼的沈准将接到求援申请后,却只派出了一名韩军士兵赶往现场。艾克上校顿时勃然大怒,打电话怒骂道:“我请求增援,你只派一个人来有什么用?”沈准将则平静地回复道:“一个人也是援军,一百个人也是援军,有什么区别嘛。”
一名右翼战俘换上老百姓的衣服
艾克上校吃了哑巴亏,只能让美军警卫去追捕,然而警卫们很快就垂头丧气地回来汇报说,战俘们仅仅跑了30分钟,就完全不见踪影了,从战俘营一直到8公里外的论山市市区,都没有一点战俘的踪迹。原来,李承晚早就派遣警察部队和民众团体埋伏在战俘营外面,等战俘们一跑出来就把他们又强制集中起来,统一换上老百姓的衣服然后分散安排进沿途的民房里,美军大兵只在公路两侧搜索,当然一个也找不到。
18日下午,为了抓回战俘,艾克上校又调来一个营的美军正规军,经过大范围搜查,终于找到了30名没有韩国警察收容的战俘。同时美军对论山战俘营一号营地,也加强了戒备,撤换了所有原韩军警卫,尽管战俘们曾试图寻找再次逃跑的机会,但最终没有成功。洪中校原本想再次出手,艾克上校直接打电话给他,要他带着他的人马上滚蛋,不然连最基本的一日三餐都不会再提供给他们。
据韩军陆军本部事后统计,论山第六战俘营的11038名在押人民军战俘中,共有8024人在6月18日的释放行动中成功逃脱,占总人数的72.8%,另有336人在逃走后被重新抓回,有2674人没有参加逃跑行动,行动中约有2人受伤,2人被打死。不过也有些幸存者认为,应该有100多人在逃跑行动中被美军打死,据曾在第116军医院工作的伤残军医协会论山市分会会长尹仁基介绍,1981年第116军医院在翻新改造院内建筑时,发现了近百具人民军战俘遗骸。
战后被释放战俘参拜李承晚纪念碑
1953年的论山市还不过是个以农业为主的小城镇,如何安置好8000多名精力旺盛的青年战俘,还真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韩国警察通过和当地民众团体、地主乡贤沟通,决定将战俘们平均分配给当地因战乱而缺乏劳动力的家庭,帮助他们干干农活,并由国库拨给每人4到5袋大米,这点粮食显然是不够吃的,所以后来大部分战俘又被韩军强制征召入伍,只有少数幸运的人选择留在了当地。
虽然从全局的角度来说,李承晚单方面释放战俘的行为破坏了正在进行的朝鲜战争停战谈判,是非常严重的违约行为,是对中朝联军的严重挑衅。但对被释放战俘中的一些右翼分子而言,则显然是一个让他们重获自由的好机会,所以尽管后来李承晚在韩国民间声名扫地,但这些右翼分子们还是在论山市的显观祖寺院内为李承晚总统竖立了一块纪念碑,以示纪念。